昏著的顧清淺被幾人擡到一處床榻，不一會兒，就感知到有人在查探自己的傷勢，好在之前為了那口血的真實性，她給自己來了一掌。

果然查探的人沈吟了一會兒，便起身對著後頭報告：“這姑娘內裏極虛，看是傷勢已久，十分嚴重，需多多調養……”

滔滔幾句，顧清淺無奈，怎知道自己的身子真有這麽多毛病，不過聽的人似乎極有耐心，一點也沒有打斷的意思，直到好不容易說完了，才讓人下去。

顧清淺心中幾個打轉，突然意識到，能這樣至善形象的，估計也就那位了。

“姑娘可是醒了？”溫和關懷的聲音，一如既往。

顧清淺嚶嚀一聲，悠悠轉醒，先是目光放空一會兒，似是茫然自己的處境，然後才將視線聚在眼前之人。

鳳目妖艷，俊朗出塵，羽冠將發高束起，這是一個將艷麗與素雅合並為一的男人，但是卻出奇的沒有一絲的別扭，反而讓人覺得他生來就該是如此的，他有君子的氣質，也有邪魔的模樣，鳳王，左安軒。這個人，顧清淺自認為很熟悉，畢竟曾在戰場上並肩作戰，一同運籌帷幄，可幾萬年下來，她又覺得並不如以往的印象一般。

既是來找鳳王的，怎會不認得呢，顧清淺目露激動，忙下地伏跪行禮：“拜見鳳王，小的本是趕來投靠左氏，想找個為您效力的職務好為我族爭光，誰知來的途中遇上那魔頭，自稱是左無陵，我好不容易逃脫，忙趕來通知您……”說著，竟嚶嚶哭起來，一派柔弱不堪。

左安軒忙上前，一把扶起她，但沒有絲毫觸碰，顧清淺只覺一股力量，自己便回了床榻。

好一個良善君子。

“姑娘請放心，那魔頭我左氏責無旁貸，定會誅之。既然是投靠，那請姑娘好好休養，之後再做安排。”短短幾句，左安軒的溫潤笑容沒有任何變動。

顧清淺更是萬分感激，對著鳳王表露崇拜之意，無語凝噎。無論什麽溢美之詞，左安軒都全盤接受，笑意不改。到了後面，還是顧清淺晃了晃神，表現出不適，他才托詞離開。

好一個油鹽不進的良善君子。

要不是仗著自己現在是一只雀鳥的身體，氣弱無比，毫無威脅力，保證左安軒再怎麽試探也看不出什麽來，他也不會這麽快放下戒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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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息兩日，果然沒再見過鳳王，只派人關照好顧清淺的身子，之後再安頓。

趁著這兩日，顧清淺又開始苦思了。如果南歸當初所言不假，那麽左安軒得到無憂泉眼必然是有用，會是如何用呢？

無憂泉眼除了對魔氣有所效用外，也無他用，要麽是左安軒要為他人去除魔氣，要麽就是——他自己。

這夜正在糾結究竟是左安軒給別人用還是自己用的問題，耳旁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，極小極小，顧清淺連忙閉眼。來人毫無生息來到床榻前，連呼吸都微不可查。

顧清淺心頭一嘆，還是睜開眼，正對上左無陵夜色中猩紅的眸光。

“怎麽進來的？”

左無陵擡手指了指外面：“憑他們，不可能察覺到我的。”

這宛如我是無敵我最寂寞的口氣，讓顧清淺不禁失笑。

看到她的笑容，左無陵眼底的紅色才稍稍褪去些，直楞楞站在床前，想到自己似乎總是跟她一人站一人躺的狀態相處，有些恍惚。

“你接下來有何安排？”

顧清淺沈吟一會兒，還是選擇告訴他：“無憂泉眼只對魔氣有用，如果左安軒只是去除魔氣，那麽便取一瓢無憂泉足矣；可是他要的是整顆無憂泉眼，那麽就代表，這魔氣無法去除，只能壓制。”

左無陵站在床前的身影滯澀僵硬，忍不住低聲喝：“顧杪，你當所有人都如你這般傻，願意用半生法力為別人煉藥！”

“……”顧清淺頓住，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。

“左無陵，對不起。”嘆息聲好半晌在寂靜的屋內響起。

僅一句對不起，這是左無陵從未料到的回應，他仿佛又被紮了根刺，深深的疼，但不知道那刺紮到的是身，還是心。顧清淺盯住他的反應，又嘆一聲，擡手握住他的，輕輕一晃，左無陵的身子竟也跟著晃動。

“我雖散漫乖張，但從來堅信自己能做到無愧於天地，無悔於自身。之於望極，我是長姐清淺，姐弟扶持有加，彼此愛護在心；之於天地，我是狐族公主顧杪，四界生靈在任，時刻不忘，銘記在心；每每自省，我唯獨對於你……”

初遇時，輕佻戲弄；家變時，為護東極而心懷防備；無憂山門前，避而遠之，視而不見；凡塵間，監視觀察……直到被打散魂魄，仍念著他神力無封印控制，會給四界帶來什麽災難。

顧清淺嘆自己：“無愧於天地，無悔於自身。這是當初年少，我在師門前立下的誓言，兜兜轉轉，幾經輾轉，終究只實現了一半。重拾魂魄，我才明白，我負你的一顆真心，也負了自己……”

“……”這是聽完後有些沒明白過來最後毫無反應的左無陵。

“……”這是說完後，看左無陵沒有任何反應，略顯尷尬的顧清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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